霜葉紅於二月花

小時候總會期望自己可以快點長大，長大之後可以做更多的事情，可以追尋自己的理想，往目標邁進。

在長大之後才發覺，原來真正無憂無慮的小時候才是天真，可以盡情做很多事情而不受到約束；可以用最真的心示人而不用害怕會被背叛；可以不用每天都戴上虛假的面具來遮掩自己殘破的表情。

可惜，我終究是長大了。

我生活在一個十分無憂無慮、純樸的地方。

至少在這十九年來，一向是如此。

沒有什麼大風大浪，每天都是平平淡淡的，不會有太多事情發生。對我來說，新聞報導的殺人搶劫彷若是另外一世界，而我只是隔著一層玻璃觀看，事不關己一般。

直到為了求學，我首度離開了養育自己那麼久的地方，來到了另外一個城市。

我不知道這算不算稱得上是成長，但至少，我知道以前的自己想得有多簡單，也知道自己，原來那麼天真。

我們是朋友。

對，僅限於朋友。

平時課堂上遇到會打打招呼聊聊天，私底下交往也不算太淺，但並不屬於會常常聯絡揪團出去吃飯的範圍裡。

一切都僅僅是朋友而已。

在這裡簡稱他為T吧，外表看起來很愛笑，跟同學間的來往也都不錯，就跟其他人一樣。

第一次跟我坦白，是在不經意下，或許可以說是我的半強迫，但當時總有一種感覺，若我不逼他，會有什麼事情發生。

在當時我是這麼想的。

後來他如實坦白了，關於他的性向。

極少人知道，只有他身邊幾個較為親密的親友，還有我。

對我來說，身邊有同志這件事其實很新奇，雖然在以往寫過的故事裡有出現，但僅限於出現而已，深入研究倒是沒有。

所以，T出現了，在我平淡的生活裡小小掀起一陣波瀾。

我並沒有巴著他T狂問喜歡男孩子的感覺是什麼，被家人朋友不諒解時要怎麼做，那是他的隱私，而我無權過問。

而在知道事實之後的短短幾天之內，T分手了。

原因很簡單，T被騙了。

T喜歡的那個人，已經有了女朋友。

對，是女朋友。根據那個人的說法，他只是覺得跟男生交往很奇妙，想試試看而已。

而這些試試看的想法，讓T失去了第一次，也讓他受了傷，很久之後才慢慢復原。

復原什麼的，老實說我也不確定，至少T表面看起來依舊微笑，但盈滿笑意的眼眸背後究竟隱藏什麼樣的情緒，這我不得而知。

對於T所受到的傷害，我只感覺難過，因為他是朋友。

對，是朋友。

在求學以外的生活中，我意外的認識了B。

B是個很單純的女生，雖然有著大叔般的內心，但她真的很單純，單純到以為每個人都是朋友，都是無惡意的熟人。

B的受傷是在不久之前。

她並沒有多說什麼，只簡單告訴我她發生了什麼事，然後就默默地下線收拾情緒。

這是我無法處理的事情，我也無法替B分擔情緒，對女孩子來說太過刺激，刺激到像B這樣的人都會無法遏止的顫抖，無法言語。

對方是她的熟人，是朋友，是在一起工作的同伴。

然後做出了那些事情，讓B受到傷害。

在那一瞬間，我才驚覺，原來自己做不到些什麼。電視機上播報的強姦案件原來離我那麼近，近到身邊的人就發生那樣的事，而我卻什麼都做不到。

B的情緒反常了很久，直到現在。

她不曾哭，也不曾露出太大的情緒波動，只是那些隱瞞不住的情緒偶爾會暴走，事過境遷之後又什麼都沒有。

裝做什麼都沒有。

至少我知道，傷害沒有那麼容易填補，而我以往編撰的故事都太過於天真，天真到現在回想還會覺得可笑。

在更閒暇的時間裡，我認識了Z。

Z的年紀比我小很多，卻過著跟我完全不一樣的生活。

或許是家裡因素的關係，Z比誰都還要來的成熟。

雖然偶爾也會有孩子氣的一面，但更多的是超乎常齡的說話語氣。

還有現實。

未滿16歲的Z，已經學會喝酒，學會在大人的世界裡周旋，跟著父母一起四處應酬。

而這是我無法理解的。

明明，這個年紀都還只是個孩子。

「這也是沒辦法的啊。」Z總是這麼說道。

敏感的Z，對任何事情都感知敏銳，她在乎著自己的一言一行是否會影響他人，在乎自己會不會讓人不悅厭煩。必要時她會逃走，躲到沒有人的地方大哭，哭完之後又擦擦眼淚，像是一切都完好如初。

這些，都是她身邊的人告訴我的。

「明明妳可以多依賴我一點啊。」我曾經這麼說。

而Z總是笑笑的，選擇將一切深埋在自己心裡，什麼都不說，獨立的讓人心疼。

而在這些情況下，我總討厭自己什麼都做不到，討厭自己只能乖乖待在這裡，無計可施。

成長的，似乎不是我，而是受過傷的他們。

明明，心裡很想幫助他們的。

明明，他們可以稍微依賴一下我的。

明明......

但是我，卻什麼都辦不到。

只能很無力很無力地站在這裡，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守著他們。

明明，我想保護大家的......